梦游人

相与枕藉乎舟中,不知东方之即白。

【闲泽】太虚境

  【闲泽】太虚境

 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范闲醉游太虚幻境,偶遇二殿下🫣双向暗恋。


  春梦随云散,飞花逐水流;寄言众儿女,何必觅闲愁!


  南庆鸿胪寺同北齐谈判成功后大摆宴席,小范大人入宫赴宴,驳斥天下读书人之师庄墨韩,又当众作诗百首,名震京都,惹人叹服——甚于赋“诗仙”之盛名,鉴察院八处当夜印出诗集,文人雅士皆是爱不释手。

  因是李承泽在殿前为范闲解围,后者一高兴便多喝了些酒。宫中酒水又烈,宴席散时范闲已是烂醉如泥,送回府后不省人事,哪还记得进宫偷钥匙这档子事,倒在榻上便深深入梦而去,空叫五竹与王启年在潮冷夜露中等了他一夜。

  恍惚间,范闲侧耳,似有一柔缓女声轻轻唤他,随后一只细软的手便抚在他颊上。范闲一惊,下意识归拢真气,却被来人按下,他睁开眼睛,面前俨然一个仙子。

  “我可是醉死了?”他迷迷糊糊问了一句。

  “并非如此。吾居离恨天之上,灌愁海之中,司人间之风情月债,掌尘世之女怨男痴。因近来风流冤孽,缠绵于此处,是以前来访察机会,布散相思。今忽与你相逢,亦非偶然。此离吾境不远,别无他物,仅有自采仙茗一盏,亲酿美酒一瓮,素练魔舞歌姬数人,新填仙曲十二支,试随吾一游否?”

  警幻仙姑。范闲想着,可不是曹先生所作红楼?他原先最爱这书,来到南庆之后更是因默书而备受官家小姐们的青睐。怎么,如今在这异世界中,倒叫他自己化了宝玉,也游一回太虚幻境?思想到此,范闲心中不由暗喜——不知在这南庆,会有怎样一番仙境待他游历?因着好奇,便起身随那仙姑一道去了。


  “还真是太虚幻境。”见着那石碑,范闲便知来对了地方。其中仙气缭绕,奇香袅袅,范闲不禁晃了神,醉了心。草草翻过金陵十二钗名册,又品过那千红一窟、万艳同杯,听罢红楼梦十二支仙曲。因是酒还未醒的缘故,他兜兜转转,竟入一内室,再不见那仙姑、仙子一众。

  范闲细细打量这屋室:清幽雅致,简约而不失风骨,不似女儿家香闺,颇有几分墨客品境;却看那壁上又并一双对联,赫然写是——

厚地高天,堪叹古今情不尽;痴男怨女,可怜风月债难偿。

  “不搭啊。”范闲一手随意挑弄着瓷瓶中几枝绿梅,迷迷糊糊听见细悠歌声,一时间竟又是要睡了过去。

  只听那曲子唱得阴绵柔长:春梦随云散,飞花逐水流;寄言众儿女,何必觅闲愁……


  再度醒来,是从一床被中。范闲摸摸那软褥,是蚕丝织就。却不知是何人将他移至榻上,于是四面张望,果真在帷帐外瞧见一缥缈人影——那人静坐着,身形高挑消瘦,却又如青竹般劲挺,背着身,不知何许人也。

  范闲拉开帷帐,蹑手蹑脚下地穿鞋,蹲到那人身后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只见那人举茶盏的手顿了一顿,转过脸来,竟惹得范闲连连惊呼。

  “二殿下?您怎么在这儿?”那张骄矜精致的面孔分明是二皇子。

  “我并非皇室中人,何故叫起殿下来?”李承泽并未抬起眼睛看范闲一眼,眸子低低垂着,只顾注满另一只茶盏,放在自己对面,又示意范闲下坐吃茶。范闲此时才开始仔细打量李承泽——上着青布衫子,覆罩黛纱云肩;下配碧落裙裳,又辅鹅黄披帛。范闲将目光一抬,仍是二皇子那贵气的面庞,一双凤眼却是含情带露,长发散了满背,额发虚遮着半边脸颊——犹抱琵琶半遮面,竟颇有女儿家几分媚态,令人心神荡漾,根本不似那朝堂之上的阴毒之人。

  这番景象唬得范闲一头雾水。他跪坐在蒲团上,犹豫着啜了一口那茶汤——清苦爽洌,真乃仙品。见范闲一时间出了神,李承泽笑着在范闲眼前晃了晃那他葱白指头:“你是怎么了?我坐在这儿,却这般出神。”

  “我在想,这是什么地方?还有你……不是二殿下,你还能是谁?”

  “我啊,我叫李承泽啊。此处本是我所住内室,仙姑有命,若来一少年男子,便授以云雨之事。”李承泽抿了抿嘴唇,竟向范闲抛了个媚眼。

  等等……这巨大的信息量和反差性骇傻了范闲。若按红楼文意,他真到了被授以此事的地步,也应是那乳名兼美字可卿的仙姑之妹,而非面前含羞带怯的李承泽。况且就算自己倾慕二殿下已久,也断不敢来真格的……范闲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眼瞧着李承泽已然在帐子一侧开始宽衣解带,更叫范闲无所适从。“别别别,二殿下……不对,阁下!这事儿我熟的很,不必再教,免得损了您这娇贵身子。”

  明显听到帐后人的动作一停。“你这般便是嫌恶于我了。”李承泽一手拨开帷帐,双眼通红,含嗔带怨,直直望着范闲。这一盯不要紧,范闲那股子的矜持自好的劲儿顿时被轰得烟消云散——他全然忘了要如何拒绝脱身,而又急于安慰满眶泪水的李承泽了:“您这等美人,我怎会嫌恶?只是……”

  没承想,还不等他将话说完,李承泽抹了一把眼泪,下得榻来倒满三只茶盏,转向范闲道:“不必宽慰,终是我道行浅些,招待不周。你且喝我三盏茶,若依旧铁了心要走,我也不留你了。”

  范闲咽了咽口水,憋上一口气,目光躲闪着瞥一眼李承泽,随后举起茶盏咕咚咕咚地喝起来。顷刻之间,桌上便只留空盏。

  清茶下肚后,范闲忽然发觉浑身有些燥热,再便瞧见李承泽脸上狡黠的笑:“那不是茶……这档子事原是痴情司筹置,不得违命,便对不住你了。”眼见着只披一件轻薄亵衣的李承泽,分明是自己遐想已久的心上人,又有这剂药散助威,范闲哪还有什么理智所存——

  于是便免不了有那阳台巫峡之事,柔情缱绻,软语温存,实是难解难分。


  翌日,范闲睁开眼睛,只感到头痛欲裂。

  哪还有什么太虚幻境,更没有什么同他一夜春情的二殿下,范闲只看到范若若倚在床边。见他醒来,若若脆生生地叫声“哥哥”,又看他宿醉过后实在难受,便出去调醒酒汤了。

  待她回来,房中的范闲却不见了。合府上下都找过,就是不见踪影。最后又抓了范思辙来问,才知范闲出了门,看那方向应是往二皇子处去了。

  与此同时,范闲正被谢必安按在地上,哭着喊着要见二殿下。

  “小范大人素来同东宫相交甚欢,对我常是避之不及,怎么今日这般模样?莫非你吃醉了酒,还未醒吗?”李承泽饶有兴趣地斜睨着范闲,手里捏了串紫葡萄,一个接一个往下噙。“今日前来,难不成是想通了,要入我门下?”

  “不是的,殿下……”范闲还被按着,只得抬头仰望李承泽,眼泪汪汪,仿佛有人赏了顿板子似的。

  “必安,放他过来坐。到底是当朝诗仙,叫别人看见,改日又要给我安个妒贤忌能的罪名了。”李承泽说话时,故意在“别人”处放开了嗓子,一看便知是说给东宫那些眼线听的。

  “说吧,今日上门,所谓何事啊?”李承泽笑着,掷了颗葡萄给范闲。却不想范闲一个猛子扎在地上,抱住了他双腿。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到底不是昨晚范闲梦中的那个李承泽,他被范闲这作为吓了一跳,谢必安那柄快剑竟都迟了半分才架上作乱之人的脖子。

  “殿下,原是我先前有眼无珠,竟怠了您这水晶般的好人儿!臣,臣……臣到今日才明白,对殿下,臣实在是一片痴心,天地可鉴!还求殿下给个机会……”话音未落,李承泽一口茶喷了满怀,他那剑客随即同他一起咳嗽起来:“什么?小范大人,我看你真是吃醉了,你说你倾心于我?我的小范大人,说笑也得要有个限度,你这话若是传到人家耳朵里,你我都不必出去见人了。”

  许是看范闲脸上真诚恳切,李承泽一掸衣袖,清了清嗓子,又问范闲道:“你是因何对我有情?说来听听,我也好得个明白。但若因相貌就不必说了,这我自知。”他说着笑笑,挽了挽头发。

  于是范闲便将昨晚那春梦讲与李承泽听。到底是皇家子弟,整日里受那森严宫规约束,没听两句,颊上已红了一片;讲到要紧处,谢必安才刚提剑要砍,被李承泽抬手拦下:“只当听个淫词艳曲戏话本子,不必赶尽杀绝。”范闲一看有戏,又眉飞色舞道说起来。

  一场梦说毕,李承泽在一旁掩着嘴乐,谢必安仿似站军姿般立在一旁却又红透了脸,范闲则口干舌燥,正在矮桌上疯了一样喝茶倒水。“我说小范诗仙,作得那千古绝唱,背地里却敢将我想成这般模样,你该当何罪?”李承泽蹲到范闲身侧——他仍不爱坐着。范闲低头不语。

  “你且去吧,我不治你罪,还同你做私下知己,可好?”李承泽摩挲着范闲后脑,就如同抚他母妃宫中宠猫一般。范闲酒还未醒,被这话一激,登时又抱着李承泽不放手,惹得谢必安不得不将他拖出王府。一道上范闲也没闲着,直叫道:“二殿下,那臣权当您是同意了!有空再来找臣谈风月啊!臣对殿下……”谢必安及时捂上他的嘴,才没得人闲话。

  “好,闲来无事,本王还同你一处,不谈国事,谈风月。”李承泽斜靠在深处椅榻上,像是在回答范闲的话。

  待谢必安送归范闲后回府,瞧见李承泽翻着《诗仙》,独独将那篇《越人歌》撕了下来,正搁在炭火上烧灼。

  他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。也是,知晓有范闲这场春梦,今后的确不必再吟那“心悦君兮君不知”的词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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